“不错!”
张鹤鸣看着窗外的田野,缓缓开口:“这一亩田,即便是经验最老道的农夫,精心种植一年,不过三五石粮食,也就三五两。
但若是种植桑叶,一亩田成年桑树所产桑叶在两千斤以上,养蚕出丝在五十斤以上,江州的生丝价格,每斤六钱到八钱银子,每亩地的产出约合三十两以上。
一旦朝廷同意,这可是巨大的生意,江州五姓七望早已虎视眈眈,就等着分食这块肥肉了。”
他说到这里,顿了顿,才又低声说道:“据本官得到的消息,推行此政的圣旨,恐怕就在这一两月内,便会下达。届时,州郡中各方势力齐至,我们这镜山,便不得安宁了。”
陈立恍然,眼神亦锐利了几分。
从官员亲戚收粮,到水匪抢粮,甚至到官府强征————
这一切,都是铺垫。
目的,就是为了制造粮荒,让民间存粮耗尽。
等种粮的农户无粮可吃,为了活命,便不得贱卖田地。
这个时候,谁手握巨量的粮食,自然谁就能换到更多的田地。
毁堤淹田,不过是换了个手段!
不过,张鹤鸣突然向自己提及此事,又意欲何为?
陈立皱眉,询问道:“县尊为何要告知草民?”
张鹤鸣叹息一声,语重心长道:“陈兄弟,张某今日将此等机密相告,一是为去岁之事赔罪,表明张某亦是身在局中,身不由己。
二来,也是提醒你,早做准备。这场风波,避无可避。望你————能体谅张某的难处,日后若真有变故,还望能————相互援手。”
他这番话,既示好,撇清自身,也是警告,暗示今后风暴猛烈,希望能够相互合作。
陈立沉吟片刻,拱手道:“多谢县尊坦言相告。草民一生就在这田上,此事关乎身家性命,自会谨慎。县尊好意,陈某心领了。”
见陈立没有明确表态,张鹤鸣眼中闪过一丝失望,但很快掩饰过去,笑道:“如此便好。那张某就不多叼扰了。”
两人走出书房,面上又恢复了之前的客气。
陈立将张鹤鸣一行送至大门外。
“陈保长留步,告辞!”
“县尊慢走。”
看着张鹤鸣的官轿仪仗远去,陈立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。
官道上,张鹤鸣坐在马上,脸上的笑容瞬间冰消瓦解。
一旁的张承宗见状,急忙低声询问:“叔父,那陈立————不识抬举?”
“无妨。”
张鹤鸣淡漠地回道:“天下大势,浩浩荡荡。想螳臂当车、自不量力者,早晚有灭门之祸。”
忽然,他抽了抽鼻子,皱眉看向张承宗:“承宗,你是怎么回事?身上总带着一股子洗不净的血腥味?”
张承宗神色微微一僵,眼底闪过一丝慌乱,但立刻换上尴尬的笑容,解释道:“叔父您鼻子真灵。嗨,还不是近来无粮可收,闲得发慌,就只能研究美食了。最近我研究出一道卤煮,就是用猪下水和猪血做的,许是那时沾染上的气味顽固,回头侄儿定用香胰子仔细清洗。叔父,改天我将卤煮送来给你尝尝?”
张鹤鸣将信将疑地瞥了他一眼,也没再多问:“不用了。以后注意些。”
张承宗连忙称是。
张承宗随叔父张鹤鸣来镜山,远离家乡,虽然富贵,但身边未带妻妾,漫漫长夜,难免有些难熬。
不过,这对于张承宗这等富商而言,也算不得什么难题。
没过多久,他便将目光投向了集市上一位颇有几分姿色的卖油郎娘子。
那妇人夫家姓王,人称王娘子。
丈夫是个老实巴交的卖油郎,整日里挑着油担子走街串巷,风吹日晒,显得比她苍老许多。
张承宗借着买油的由头,几句甜言蜜语,些许银钱小惠,便轻易勾动了那王娘子的春心。
两人很快便暗中勾搭成奸。
然而,这偷偷摸摸终究不便。
去年水匪肆虐之时,局面混乱,张承宗暗中联系了小水匪,许以银钱,趁乱将那卖油郎杀害。
自此,张承宗便与那王娘子正大光明地搅在了一起,再无顾忌。
初时自是夜夜笙歌,极尽欢愉。
然而,张承宗早年本就酒色过度,身子早已虚耗不少。
这般不知节制,身体很快便不行。
有时竟是十数息便草草了事,引得那王娘子从最初的曲意逢迎,渐渐变成了埋怨和讥讽。
“没用的东西!中看不中用的软脚虾!”
这一日晚,张承宗兴冲冲而去,却又是败兴而归。
张承宗心中懊恼憋屈,却又无言以对,灰头土脸地走在啄雁集略显冷清的街道上。
正当他垂头丧气之际,眼角馀光瞥见街角昏暗处,竟支着一个小摊,挂着一面“妙手回春”的布幡,是个走方郎中。
张承宗心中一动,快步走了过去。
那郎中穿着破旧道袍,面容干瘦,鼠须白面,一双眼睛却异常明亮,在暮色中闪着幽光。
张承宗支支吾吾地说明来意。
那郎中上下打量他几眼,号脉之后,便直接摇头,声音沙哑:“阁下这病,乃酒色过度,元气大伤,精髓已亏。寻常药石,已是难医。唯有彻底断绝女色,清心寡欲,或可缓缓图之。”
张承宗一听,如遭五雷轰顶!
断绝女色?
那还不如直接杀了他!
他急忙拉住郎中的衣袖,苦苦哀求:“神医!神医救命啊!无论如何,请您想想办法,花多少钱我都愿意!”
郎中沉吟良久,方才压低声音道:“办法嘛————倒也不是完全没有。只是————此法颇为偏门,有伤天和,乃一古方,老夫也是偶然得知,从未轻易示人。”
“偏方也好,古方也罢,只要能治好我的病,怎样都行!”张承宗急不可耐。
郎中压低声音:“此法无需用药。只需寻一活物,越大越好,取其心头热血,趁热服下,随即辅以一套特殊的吐纳之法,将其中蕴含的生机炼化入体。或可————重振雄风,甚而————强于往昔。”
若是平时,张承宗听到这等法子,或许会多加考虑。
但此刻,他被“不中用”的耻辱和对男女之事的渴望冲昏了头脑,哪里还顾得上其他?
只要能重振雄风,莫说动物心头血,便是更离谱的他恐怕也愿意尝试。